珍珠衫最全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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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衫最全原文

珍珠衫全文

楚中賈人某者,年二十餘。妻美而豔,夫婦之愛甚篤。某商於粵,久不歸。其家近市樓居。婦偶當窗垂簾外望,忽見美男子,貌類其夫,乃啟簾流盼,既覺其誤,赧然而避。男子新安人,客二年矣。見樓上美人盼己,深以為念。叩姓名於市東鬻珠老媪,因遺重賄,求計通之。媪曰:“老婦知之矣。此貞婦,不可犯也。尋常罕睹其面,安能為汝謀耶”新安客哀祈不已。媪曰:“郎君明日午餘,可多攜白鏹,到彼對門典肆中,與某交易,爭較之際,聲聞於內。若蒙見召,老婦得跨足其門,或有機耳。然期在合歡,勿許歲月。”客唯唯去。

媪因選囊中大珠,並簪珥之珍異者,明日至肆中,佯與新安人交易,良久,於日中照弄珠色,把插搔頭,市人競觀喧笑,聲徹婦所。婦果臨窗來窺,即命侍兒召媪。媪收貨入笥,曰:“阿郎好纏人。如爾價,老婦賣多時矣。”便過樓與婦作禮,略敍寒温,出貨商榷數語,匆匆收拾,曰:“老身適有急事他出,煩為簡置,少間徐來等論。”既去,數日不至。一日雨中,媪來曰:“老身愛女有事,數日奔走,負期。今日雨中,請觀一切纓絡。”婦人出篋中種種奇妙,老嫗讚歎不一。形容既畢,婦綜核媪貨,酬之有方。媪喜曰:“如尊意所衡,固無憾。曏者新安客高下不情,徒負此丰標耳!”婦復請遲價之半,以俟夫歸。媪曰:“鄰居復相疑耶”婦既喜價輕,復喜半賒,留之飲酌。媪機穎巧捷,彼此惟恨相知之晚。明日,媪攜酌過,傾到極歡。自此,婦日不能無媪矣。媪與婦益狎,時進情語挑之。婦年少,未免愁歎之意形於顏色。因留媪宿,媪亦言“家中喧雜,愛此中幽靜,明夕當攜卧具來此”。次日,婦為之下榻。媪靡夕不至,兩牀相向,嗽語相聞,中夜談心,兩不相忌。

新安人數問媪期,輒曰:“未未。”及至秋月,過謂媪曰:“初謀柳下,條葉未黃,約及垂陰,子已成實。過此漸禿,行將白雪侵枝矣!”媪曰:“今夕隨老身入,須着精神,成敗系此。不然,虛廢半年也。”因授之計。

媪每夜黑至婦家,是夕,陰與新安人同入,而伏之寢門之外。媪與婦酌於房,兩聲甚戚,笑劇加殷。媪強侍兒酒,侍兒不勝,醉卧他所。獨兩人閉門深飲,各已微酣。適有飛蛾來火上,媪佯以扇撲之,燈滅,偽啟門點燈,復佯笑曰:“忘攜燭去。”折旋之際,則已暗導其人於卧榻矣。頃之,辭以夜深火盡,復閉門。婦畏暗,數數呼媪。媪曰:“老身當同帷作伴耳。”乃挾其人登婦牀,婦猶以為媪也,啟被撫其身,曰:“姥體滑如是!”其人不言,騰身而上,婦已神狂,聽其輕薄而已。歡畢,始問為何人。媪乃前謝罪,述新安客愛慕之意。婦業墮術中,遂不能捨,相愛逾於夫婦。將一年,新安人贈費已及千金。

一日,結伴欲返,流涕謂婦曰:“別後煩思,乞一物以當會面。”婦開箱檢珍珠衫一件,自提領袖,為其人服之。曰:“道路苦熱,極生清涼。幸為君裏衣,如妾得近體也。”其人珍重而別。相約明年,共載他往。新安人自慶極遇,珠衫未嘗去體,顧之輒淚。

是年,為事所梗。明年,復商於粵,旅次適與楚人同館,相得頗歡,戲道生平隱事。新安人自言“曾於君鄉,遇一婦”如此。蓋楚人外氏,故客粵中,主人皆外氏舊交,故楚人假外氏姓名作客,新安人無目物色也。楚人內驚,佯不信曰:“亦有證乎”新安人出珠衣,泣曰:“歡所贈也,君歸囊之便,幸作書郵。”楚人辭曰:“僕之中表,不敢得罪。”新安人亦悔失言,收衣謝過。

楚人貨盡歸家,謂婦曰:“適經汝門,汝母病甚,渴欲見汝。我已覓轎門前,便當速去。”復授一簡書曰:“此料理後事語。至家,與阿父相聞。我初歸,不及便來。”婦人至母家,視母顏色初無恙,因大驚,發函視之,則離婚書也。闔門憤慟,不知所出。婦人父至婿家請故,婿曰:“第還珠衫,則復相見。”父歸,述婿語,婦人內慚欲死。父母不詳其事,姑慰解之。

期年,有吳中進士宦粵過楚,擇妾,媒以婦對。進士出五十金致之。婦人家告前婿,婿簡婦房中大小十六箱,皆金帛寶珠,封畀妻去。聞者莫不驚嗟。

居期年,楚人復客粵,偶與主人算貨不直,語競,搪翁仆地,翁暴死。二子訟之官,官即進士也。夜深,張燈簡狀,妾侍側,見前夫名氏,哭曰:“是妾舅氏,今遭不幸,願丐生還。”官曰:“獄將成矣。”婦人長跪請死。官曰:“起,徐當處分。”明日欲出,復泣曰:“事若不諧,生勿得見矣。”官乃語二子:“若父傷未形,須刷骨一驗。”欲移屍置漏澤園。二子家累千金,恥虧父體,叩頭言“父死狀甚張,無煩剔剜”。官曰:“不見傷痕,何以律罪”二子懇請如前。官曰:“若父老矣,死其分也。我有一言,足雪若憾。若能聽否”二子鹹請惟命。官曰:“令楚人服斬衰,呼若父為父。葬祭悉令經紀,執拂躃踴,一隨若行。若父快否”二子叩頭曰:“如命。”舉問楚人,楚人喜於拯死,亦頓首如命。事畢,妾求與舅氏相見,男女合抱,痛哭逾情。官疑之,因叩其實,則故夫婦也。官不忍,仍使移歸,出前所攜十六箱還婦,且護之出境。楚人已繼娶,前婦歸,反為側室。

或曰,新安人以念婦故,再往楚中,道遭盜劫。及至,不見婦,愁忿病劇不能歸,乃召其妻。妻至,會夫已物故。楚人所置後室,即新安人妻也。九籥生曰:“若此,則天道太近,世無非理人矣。”小説有《珍珠衫記》,姓名俱未的。

夫不負婦,而婦負夫,故婦雖出不怨,而卒能脱其重罪。所以酬夫者,亦至矣!雖降為側室,所甘心焉。十六箱去而復返,令之義俠,有足多者。嫗之狡,商之淫,種種足以誡世。惜不得真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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