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死怎麼樣

來源:魅力女性吧 2.9W
仲夏之死怎麼樣

讀完第一句,我就在這篇小説裏看到了彷彿是自己的影子。

之後短短十二頁的小説,三島先生以香煙為契機,描寫了長崎正在緩慢甦醒的成熟意識,並在最後被‘優雅地竄上天空’的火舌盡數吞噬的童真,這樣一部‘悠然寧靜’的小説。大概每個人都是這樣,那‘匆匆而過的少年時代’就像在‘夢裏出現的火災現場’和香煙一般忽明忽滅,短暫又暴烈。讀了三島先生的生平介紹,才發現原來《香煙》很大一部分其實是在描寫三島自己的少年時代。他那具有貴族血統的祖母夏子,如小説中所描寫的祖母那樣是個神經敏感,固執已見,在家中頗有威望,同時對子女禮儀要求嚴格的傳統日本女性。三島的童年時期幾乎都是在這樣的祖母的管制下度過的,因此不難看出三島的貧弱體質,孤獨甚至可以説女性的性格確是源於祖母的嚴加教管以及過分保護。這樣背景出來的孩子潛意識裏比其他同齡人更渴望自由與成長,更具有反叛意識,心思也更敏感多疑。然而這樣的心思卻往往被隱藏在聽話老實的外表下,要知道無聲的反抗一旦淪為實際行動,實際上更具有爆發性的摧毀力。文章描寫剛開始長崎遇到高年級同學的嘲笑與命令時,都表現出默默的服從與忍受,但是心裏卻不住咒罵着:‘學校,這種愚蠢的組織’、‘幾十個無聊的同班同學’、‘貴族學校那種奇怪的淫蕩的空氣’。還請看長崎形容他的朋友:‘他們幾乎不讀什麼書,若説他們很無知,卻又顯得頗為清高。他們對悲劇無動於衷。他們很幼稚,總是巧妙地躲避着苦惱、激情和巨大的感情波動。’那是幾乎每一個處在青春動盪期的、情感細膩的孩子都有過的自卑又極度自負的想法。內心情感豐富又強烈的長崎,在家人和同學面前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對他們的所作所為麻木不仁,從而以其理想化的自我幻想來彌補缺失。只有在一個人踱步在森林裏,當內心奔湧的情緒隨着自然的力量釋放時,長崎才能感到自己沉醉在一種‘説不出的幸福’之中。而三島這樣描寫長崎對此種‘幸福’的定義: ‘我一直想把那種不得不受眾多事物妨礙的偉大的靜謐,同我自身自前生流瀉而來的令人懷想的靜謐,兩者合二為一。’這句話我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這樣理解對不對:我以為,前者是受到身體及意識成熟威脅的、童年時的靜謐,後者是成熟後本身性格所致的靜謐(或者此處的靜謐可能與第一段‘老年的靜謐’有直接聯繫)。所以此時長崎平靜的內心世界算是在下一段即將發生的香煙事件之前對童年作最後一次告別。初次接觸香煙的過程可以算是醉生夢死。遇上了兩個也是初來乍到,偷偷嘗試香煙的學長。長崎聽從了伊村的話,接過香煙吸了一口,而伴隨着淚水與劇烈的咳嗽,長崎發現自己也如同他們那樣對一件事物充滿了好奇與新鮮感,彷彿之前自己壓抑着的情緒也因為終於找到了泄洪口般通過尼古丁的麻醉效果而隨之散去。卻對自己思想的意識變得更加清醒。長崎似乎還殘留着孩童的單純,因為做錯了壞事而心虛,以為被長輩都看穿了似的,卻在學校對同齡人換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態度。因為自己做了一件身邊同學不敢做的事,情不自禁地洋洋得意,從而將‘麻木漸漸變成對抗了’。所以他第一次去搶好座位,甚至嘗試了籃球比賽,所謂的自信心爆棚。而後來他又獨自走進森林面對自己, 他想起了伊村。説到長崎對伊村的感情,我個人認為是更近似於小女生般細膩,脆弱又倔強的。那個‘親切、熱情的’、‘正是我期待已久的’、‘爽朗而快活的’聲音是吸引長崎的首要原因。長崎認為的‘一種具有非常強烈地、使人動彈不了的靜謐的感動’包裹着他。可見那‘自前生流瀉而來的可懷戀的靜謐’大概指的便是智慧逐漸洞察一切後的瞭然於心的靜謐吧。而和父母祖母一起去銀座,當看見那‘飄浮於煙霧般暗灰色的燈光裏’的船型大樓時,長崎‘帶着別離的悲愁,將乞求的目光移向黑暗的屋頂遠方’,隨之車子便筆直地開向了‘意想不到的幽暗的街道’。我想那段是長崎對童年的依戀,又對未來看不真切的心思,最無奈的表露。後來再次見到伊村,長崎雖然可能沒有意識到他對伊村的特殊情感到底是什麼,卻開始直面自己的內心,‘我感動得幾乎哭出來’‘他的體重直接壓到我身上來了’。然而後來他發現伊村‘彷彿早已沒有我這麼一個人了’的態度後,他開始失魂落魄束手無策,‘我高聲大笑,連自己也出乎意外,我覺得渾身發冷’,全篇的高潮在這裏開始。他向伊村要求一隻煙以向他試探自己的重要性並證明自己的存在,可情急之下他自己甚至都沒有把握能順利地吸完一支煙,可就像瀕死前的最後一搏,哪怕脆弱如羊般用眼神去請求飼主不要殺它,長崎近乎歇斯底里的賭上了自己的感情。結果是伊村絲毫不在乎地隨手遞給了他一支煙,而且長崎最後也還是被嗆得一陣咳嗽。剛開始所説到,青春的情緒思想總是動盪不安的,長崎發現自己‘彷彿不再愛好那種靜謐不動的東西,而是逐漸轉向過去一直輕蔑的喧騷而閃光的東西’。他放下了自己的自負與高傲,對伊村不顧一切地投其所好,結果還是親眼見到了赤裸的現實,如戈雅的那些荒謬扭曲的、對人性剖析得淋漓盡致的版畫。最後夜裏那場大火,似乎就像一根小小的未熄滅的煙隨之引來的狂暴災難,長崎告訴自己那是一場夢,可他也許清楚地知道,在那場大火裏,有些東西明明被燒沒了。我想起了自己最近剛學會的抽煙。打火機啪的一聲打出火焰,隨着深深吸入的一口氣,煙頭被點亮,煙霧即刻便瀰漫了出來。一根煙的時間實際上很短,大概不到十口就燃盡了。我時常將尼古丁吸入肺裏,可作為初學者,我時常在吸到一半的時候便感到頭重腳輕,幾乎要一頭栽倒。有時抽到一半,想起可以學着吐吐煙圈,做點有意義的事,可吐了幾次還沒有成形的煙圈,一根煙就燃到了盡頭。想到這裏,我似乎有點能理解,青春期充斥着的無數陌生又新鮮的事物中,為何三島先生獨獨選擇了描寫香煙: 如他自己所説,因為煙草味對孱弱少年來説的新鮮感或許也因為點燃的香煙明烈如青春,又總夾雜一抹帶有悲劇色彩的沉痛更因為在閃爍的煙頭背後,有躡手躡腳爬進自己血管的如‘黑暗的風暴’般勢不可擋的尼古丁,俗稱成熟。聽説川端康成先生因看了這篇小説而將三島由紀夫推薦給了《人間》雜誌。三島由紀夫説:“我至今都琢磨不出,先生當時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東西”。我想,川端康成先生看到的和我們每個人看到的一樣,這個年輕人只是真誠地寫下了青春與成長時註定的晦澀與無奈,正如他筆下那個深情又極度隱忍的少年長崎。(注:以我目前的能力,對這部短篇小説想要表達的精準意圖還實在有些拿捏不穩,甚至在寫這篇感想時都頗感吃力,以上只是我自己熬夜寫下來的近似隨筆的一些感想而已,若有不同意請一定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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